第94节
??第97章 绑在手腕上的红头须 ??深夜, 齐福馆的草木萧瑟, 馆中入住的租客都已沉睡,馆内静寂得能听到虫鸣声。赵启谟一人一马前来, 馆仆提灯领路, 带他来到李果租住的房间。 ??房内灯火通明, 赵启谟推开房门,李果坐在案前, 正在静静等候他。见到赵启谟进来, 他不过是把头一抬,神情显得颓然。 ??今夜赵启谟也仍旧是一身儒生打扮, 一件寻常的白襕衫, 穿他身上, 有着别样的风情。白衣黑缘的襕衫,清朗俊逸中,莫名有一份自持和禁欲感。然而赵启谟穿着这样一身衣服,于深夜外出, 却是为了相会。 ??反手将房门关上, 赵启谟大步上前, 他走至案前,屈膝坐下,就坐在李果对面。木案上的蜡烛,在案上流下一滩烛泪,李果显然在这里等候赵启谟多时。 ??“阿鲤送来的信我看了,三日后定聘, 五日后赴任。” ??李果声音清晰,话语里没有什么感情。 ??赵启谟默然,看着在微风中跳动的烛光,觉得只要风再大一些,它便要熄灭。 ??“你安心成家,过安稳日子,我也能了断念头,一心将珠铺生意做好。” ??赵启谟看着李果,李果盛装,清丽张扬,他说这些话时,没有哀伤,看着很木然。 ??“或许这样最好。” ??赵启谟启唇,他静静听李果说这些话,他知道这也不失是一个好结局,只是他也好,李果也好,若真如此结束,要遗憾终生。 ??“启谟,你总是离开我。” ??李果低头看向左手上的戒指,那枚戒指,正好将食指的伤痕遮挡,戒指在烛火下发光。 ??在刺桐离去,在广州离去,在京城离去,每一次离别,都令李果伤心欲绝。 ??“你这一走,京城没有你,感觉也没什么意思。” ??李果低头苦笑,他来京城便是为了见赵启谟。 ??“此生,唯一所求,大概也只剩下钱了。” ??一通抱怨,似乎责怪的只是赵启谟的离别,对于婚事,李果没有一句指摘。 ??“我此生,诸多事已完成,或即将完成,唯一所求……” ??赵启谟嘴角微微笑着,他觉察李果的目光直勾勾看着他。 ??“不过是你而已。” ??李果别过身去,懊恼托着腮梆,他突然不想理会赵启谟,还嘀咕:“说是这样说,还不是去娶妻。” ??“嗯,不如今夜便娶。” ??赵启谟朝门口拍了下手掌,房门立即被推开,两位馆仆端着两盘物品进来,一盘是酒菜,一盘似乎是衣物之类的东西。 ??俩个人将东西放下,转身便走。 ??赵启谟把酒菜放上桌,一壶酒,两只酒爵,几样小菜。李果见有酒,为赵启谟和自己各倒一杯。他端酒正要喝,听到赵启谟说:“且慢。”抬头,见赵启谟不知从哪里取来两支红烛,将它们点燃,一时屋中通明。 ??“红蜡烛,还写了个双喜。” ??李果狐疑看着赵启谟,他注意到赵启谟的嘴角幅度在扩大。 ??“虽不合礼法,可也不能免俗。” ??赵启谟轻笑,他掀开另一只盘子上覆盖的红布,红布下是红绳和铰剪等物。 ??“不行,你要明媒正娶了,我不会和你做这种事。” ??李果抱胸,闷闷不乐把脸别到一旁去。 ??“信是有点长,可也不过千来字,你没将信读完是吗?” ??赵启谟不恼反笑,他看着李果气鼓鼓的样子,他猜测到一个可能。 ??“都写了要结婚要离京,哪有心思往下看,要走便走,我早有准备。” ??李果说得委屈,大力用手背擦脸,他心里何等在意,只是他无能为力,他毫无办法。 ??“莫哭。”赵启谟将李果拉过身来,帮李果擦泪。 ??“我与那女子各取所需,只是先定聘,并不迎娶。” ??赵启谟揽抱李果,他平缓陈述。 ??“启谟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??李果诧异,他此时特别后悔没将信读完。 ??赵启谟执住李果的手,将这些日子来与人计划的事说了,李果听得沉重。 ??“那往后你无子嗣,可怎么办?” ??“日后之事,日后再说。” ??“那女子怎肯呢,这般行事可好?” ??“果子,我本打算独身出仕,而后再设法瞒天过海。也是罪孽深重,竟想着欺瞒父母。正好女子的兄长知我心意,因此向我请求。那女子妆奁极为可观,后母谋算她钱财,逼迫她嫁予自己娘家亲戚,她们兄妹不得已才出此计策。” ??李果听着,惊叹这世间为了钱财为非作歹之人太多,竟将一位女子逼迫到这地步。 ??“我这一定聘,免去我自身婚事纠缠,那女子也得以逃脱厄运,不用去嫁她不喜欢之人。” ??这事经过深思酌虑,赵启谟和秦仲平私下商议多次。 ??“至于日后,再告知双方家长悔婚之事,退回聘礼,撕毁婚约即可。” ??到那时,因阿嫣有着丰厚妆奁,在这个财婚的世道,她不难出嫁,只是看她心意,有无心思嫁人了。至于赵启谟,他不会和任何女子拜堂。 ??“启谟,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” ??说不感动绝非真心,虽然这婚姻大事,不能如此儿戏,这般所为,也有损启谟声誉。但想他独自一人坚定了这份信念,而自己却一度绝望、放弃,李果为之惭愧。 ??“你好好挣钱,他日,你我有相逢相守之时。” ??赵启谟笑语,原来李果除他外,只剩挣钱这个乐趣。 ??“你为了我……” ??“我为的是自己,人生短短数十载,何必委曲成全,束手就擒,使得自己不开怀。果贼儿,我有能力去做这些事,功名利禄、荣华富贵我要,你,我也要。” ??李果边听边傻笑,他彻底为启谟钦服。李果所能想到的厮守,是两人抛弃一切,躲到异乡去,像卖花大汉和卖对联的书生那般。然而这不是好的方式,他也不忍启谟抛弃前程,不忍他一身抱负付于流水。 ??赵启谟摘下冠帽,解下发髻,他拿起剪刀,剪下一束发,递给李果。李果用红绳缠系,从盘子里取来一个小布囊,把这束发装上,扎口。 ??“启谟,那我便娶你吧。”李果把小布囊揣在怀里,乐呵呵说着。 ??“你头别动,一会把耳朵剪着。” ??赵启谟解下李果发须,是条销金的红发须,上面有精美刺绣。李果长发披下,赵启谟挽起一束,咔嚓剪下,递给李果。李果如先前般红绳捆系,装布囊,扎口,这一束发,李果递给赵启谟。赵启谟接过,挂系在腰间的丝绦上。 ??两人又去倒酒,一人举起一爵,喝交杯酒。 ??“我见别人都是小小一个酒盏。” ??“小小一盏,你喝不醉。” ??“噫!” ??爵递唇边,赵启谟阖上眼,缓缓饮下。李果同样正正经经,将酒爵递唇边,一口闷下。 ??两人执着空杯,双臂交错,四目凝视。 ??“启谟,然后呢” ??李果搁下酒爵,小声问。 ??“入洞房。” ??赵启谟突然将李果打横抱起,他一介书生,力气不小。李果慌得搂紧赵启谟脖子,两人耳鬓厮磨。 ??赵启谟把李果抱上床,放下床帐,他紧扣李果双手,压制着李果亲吻、爱抚。李果酒劲渐渐上来,他挣脱出来,趴在赵启谟身上,献上激情的吻,手里也没闲着,着急扯拉赵启谟的衣袍,解至一半,才发觉自己大腿跨坐在赵启谟腰上,竟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。 ??“眼睛闭上,别看。” ??李果温暖的手捂在赵启谟脸上,赵启谟性感的嘴角勾起,用低哑的声音说:“往时又非没见过。” ??两人体肤相亲,坦诚相待,一起度过许多美妙的夜晚。 ??赵启谟阖上眼,李果温热的身体贴上,湿润的唇吮吸赵启谟嘴角。李果这方面的所有经验,都来自赵启谟,然而即使笨拙,也是一份情趣。 ??“启谟,舍不得你。” ??李果搂抱赵启谟的背,将脸贴在赵启谟胸口。 ??“果贼儿,你我此时有一夜。” ??赵启谟翻身将李果罩在臂膀下,他双手搭在李果的腰上。 ??“往后还有无数相伴的时日。” ??“要住在一间屋子里,睡在同张床上,白头偕老。” ??“嗯,白头偕老。” ??馆舍的月光,在窗外盘旋,为木窗阻拦,窥不见屋内的情景。一对红烛在案上静静燃烧,烧得泪尽熄灭。 ??黑夜里,传来低缓而欢愉的声响,伴随着木床细微的声音。 ??床帐挽起,赵启谟穿好贴身的衫子,坐在床上,凝视李果。李果缩倦着身体,卧在他身侧,手指缠住赵启谟披散的长发。赵启谟俯身解开头发,顺势在李果唇上亲了亲。李果睡得正香,毫无所觉。 ??“果贼儿,这一别,将是天南地北。” ??赵启谟抚摸李果的脸庞,眼中满是迷恋与不舍。想着再看一眼,再多看一眼也好。赵启谟不过十九岁,他这一生想得到的,无论是功名,是前程,他都已抓在手心,然而这些还不够,他得苦心经营往后的人生,以便和这人厮守。 ??窗外的天,已全然亮起,隐隐可闻远处的鸡鸣声。 ??赵启谟揽抱李果,想带着他一缕温热离去,这一抱,李果醒来,挣眼看着赵启谟,喃语:“要走了吗?” ??“要走了。” ??“天亮得好快。” ??李果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,窗外的晨曦闪耀得他眼睛一时挣不开。 ??“我以后,再去看你。” ??赵启谟拉被子往李果身上带,李果未着寸缕,怕他受寒。 ??“你当官,哪能随便跑,等你婚约解除了,我去找你。” ??李果凑过去亲吻赵启谟,头枕在赵启谟肩上,他其实倦得很,却不舍得睡去。赵启谟梳理李果耳边的发,他想着李果那句,你总是离开我,心里愧意。